编者按：开云体育

透过好意思国影相家甘博的镜头，咱们得以窥见百年前燕园的初创风貌。作家袁帆真诚继解读“清华视角”后，此番将眼神投向燕园，不仅溯源甘博与燕京大学的深厚渊源，更通过西门、贝公楼、博雅塔、未名湖、南北阁等经典影像，复现其初生面容。尤为难得的是，作家通过轮廓的史料爬梳，对甘博为何尽头关注“南阁”冷漠了一个与甘博眷属相干的、极具劝服力的新发现，为这些百年影像注入了温柔的情面与故事感。

文/袁 帆

好意思国影相家西德尼·D·甘博（Sidney David Gamble，1890—1968），曾在1917年至1932年之间三次万古刻旅居中国，用他的相机纪录了阿谁时期中国的社会变迁，并以极具社会学价值的视角和荒谬丰富的内容，为当代中国东说念主留住镇静的影像回首，激发后东说念主永久的心灵颤动。

（01）西德尼·D·甘博（摄于1919年）

我曾在《近代中国栽植剪影——甘博的清华视角》一文中皆集先容了甘博拍摄的早期清华园影像，解读了相片中的相干东说念主物和事件，引起读者共识。忘我有偶，甘博也给隔邻的北大燕园留住过好多影像回首，通常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一、甘博与燕园的时期渊源

1919年，就在五四怒放方兴未艾开展的同期，一所曾在中国当代栽植史上留住长远钤记的私立栽植机构——燕京大学也在这一年出身。这两件事情名义上看似并无关联，但五四怒放掀翻的提倡科学、民主、反帝反封建波浪，内容上却长远影响了燕京大学的办学理念和其后的运说念。

燕园筹谋图（原载于1928年《燕京大学》年刊）

燕京大学建校时原本是漫衍在北京城内的几处老旧建筑群中，绝对不成满足办学发展需要。在首任校长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1876-1962）等创办者的不懈勤苦下，渐渐从好意思国各界柔软东说念主士手中召募到大笔建校资金，并在北京西郊购得一块曾是满清亲王通盘的摈弃园地，遂于1921年运行筹建新的海淀校区，这即是如今闻明远近的北京大学校址“燕园”。

左证燕京大学校史，最早燕园的占大地积约有770亩，至1926年6月学校迁入这处新校园时，主要建筑基本成型，具备了涵养与生计的基础，之后又不竭进行校园确立与不休完善，最终在1929年10月1日举行了新校舍落成庆典。

甘博与燕京大学的渊源深厚，他在1920年代中期旅居北京时曾在燕大社会学系任教，1929年被选为“普林斯顿-燕京基金会”主席[1]，1931年第三次旅居中国时，又一次被燕大聘为社会学系栽植。甘博与这所新建大学之间存在的密切关系由此可见一斑，看成影相家用相机纪录燕园确立情况安稳意义之中。

二、甘博镜头中的燕园丽景倩影

在甘博影皆集留存的一批早期燕园相片，简直纪录了主要建筑起初仪表。但由于他莫得给通盘拍摄对象标注具体的称呼，以及明确的拍摄日历，因此有些属于燕园的相片未被商议者识别出来，其蕴含的风范也因此被缺憾忽略。有鉴于此，笔者进一步对甘博影集进行了特地甄别，通过对与燕园关系的相片进行系统的整理与分析，发现甘博用镜头弘扬的燕园丽景倩影非同凡响，值得深度解读。

1.主轴线建筑

燕园是由著明的好意思国建筑师墨菲（Henry Killam Murphy，1877-1954）进行总体筹谋和建筑瞎想。他在筹谋校园总体布局时，中式玉泉山古塔看成端点，向东蔓延看成校园的主轴线，这么的布局一反“坐北朝南”的传统步地，造成了燕园主要建筑“坐东朝西”的定式。

在甘博影皆集，燕园东西向主轴线的主要建筑均被充分弘扬，首当其冲的即是学校大门。西校门是早期燕园惟一的正门，为三开间朱漆宫门建筑，立场古朴，尊容典雅，具有浓郁的民族立场。处在主轴线上的大门自然只可“朝西开”，而拍摄的最好时刻自然亦然下昼时辰。甘博在拍摄西校门时中式了西偏南约35度的角度，与午后阳光造成顺光的关系，使得画面中的建筑愈加富于档次感，景物参差有致，建筑光影天真。

燕园西门（约摄于1931-1932年）

从大门参预燕园，当面看到的即是主轴线上中枢建筑——行政办公大楼。为顾忌燕大前身之一的汇文大学堂第二任校长贝施德（James White Bashford，1849-1919），这座建筑曾被定名为“贝公楼”。

贝公楼选定二层三段式瞎想，屋顶是“歇山式”与“庑殿式”的搀杂形势，别具一格，使其威立周围几幢涵养楼之中，造成首级之势。在办公楼前还安放一双石麒麟，再配以两座古朴威严的华表，理所自然地成为燕园中的视觉焦点。

甘博拍摄时莫得正对大楼，而是选定正西偏南约30度的视角，将中间段建筑凸出于两侧建筑的前后关系立体地展现出来，同期他的站位袭取在楼前小河的西岸，使得贝公楼和南侧的华表在水中造成了倒影，画面优好意思有加。

贝公楼（约摄于1931-1932年）

除了贝公楼以外，甘博还重心拍摄了位于主轴线北侧的“穆楼”。该建筑是一座有着庑殿顶的二层楼，与贝公楼造成直角侧对关系，魁岸恢弘的体式，昭着的位置使它成为东说念主们参预燕园后起初留住印象的建筑之一。看成燕园进犯的涵养楼，它的大门开在大楼南面的正中间，在其上方的二楼屋檐下，还吊挂着一块匾额，上头的两个汉字极有可能即是“穆楼”。

穆楼（约摄于1931-1932年）

2.“一塔湖图”

燕园的建筑步地与立场，从起初筹谋运行，就贯彻了中西文化交融理念。通盘建筑的里面功能与庇荫固然按照当代化圭臬，但外形却选定“红柱白墙、宫殿屋顶”的传统步地，这么的建筑效果再加上远方延绵不休的西山，园内水光潋滟的未名湖，造成了山光水色的绝佳景不雅

不知何时，东说念主们借用“一塌笼统”的俚语“反词正用”，将燕园昌盛诙谐地归纳成“一塔湖图”。其实，早在近百年前，甘博就用镜头将他心目中的“一塔湖图”弘扬的长篇大论。

所谓“一塔”指的是博雅塔，“一湖”自然即是未名湖，“一图”指的是藏书楼。博雅塔兀立在未名湖的东南角，与未名湖自然组成了燕园的记号景不雅。这座用钢筋混凝土筑就的高塔本是燕园的贮水塔，建筑师以“通州燃灯舍利塔”为正本，将其精巧地瞎想成古代浮屠体式，大约是为了抒发双层意味：一是强调燕园合座建筑立场的中国文化特征，二是抒发某种特殊的顾忌含义（因为通州华北协和大学是燕京大学前身之一）。

甘博拍摄博雅塔的位置，袭取在未名湖南岸凸出到湖中的三角形“半岛”上，在这里他不仅将37米高，具有十三级密檐，八角形博雅塔的高耸身型捕捉到镜头中，况兼连同水中的完竣倒影，组成了一幅穷困的“塔湖趣景图”。

博雅塔（（约摄于1931-1932年）

当年燕园中的藏书楼位于未名湖的南侧，坐东朝西，是一幢五开间，有着“歇山式”屋顶的二层楼。甘博将藏书楼拍得很好意思，从阳光在建筑物上基本莫得暗影的特征来看，拍摄时刻应该是在夏至前后的某一寰宇午，建筑的细节在亮堂的阳光映照下“纤毫毕现”，就连窗棂的花格形势，以及金碧明后的图案都不错看澄莹，实属穷困！

固然当今“一塔湖图”中的“一图”也曾变成了鸿沟更大的新藏书楼，但涓滴莫得影响甘博镜头里“一塔湖图”的价值，两者之间仅仅一种历史演变关系。最进犯的是，甘博提供的历史参照物会让后东说念主愈加爱戴目前的一切。

藏书楼（约摄于1931-1932年）

3.燕京女子学院

当年的燕京大学固然早即是男女同校，但早期在管理体制上如故永别对待，并曾设有“女子学院”的建制。在燕园的建筑布局筹谋上，以未名湖为界，湖北区域是“男生部”，湖南区域是“女生部”。

女子学院的主要涵养建筑包括一幢曾被定名为“适楼”的涵养楼，还有两幢被统称为“南北阁”造型、体量、颜色绝对一样的“姊妹楼”。三座建筑组成一个品字形建筑组团，涵养楼在东面，坐东朝西；南北阁在西面，南北分立，由此成为燕园中的一处寥落景不雅。

适楼是一座九开间的二层建筑，歇山式屋顶，体量雄健，威望无际。甘博为了能在镜头得到涵养楼的全景，是从位于适楼西南侧的南阁二楼拍摄，在此位置不仅将整座建筑的风味尽收眼底，致使还能看到“博雅塔”的顶部，为了解这几座经典建筑的位置关系提供了依据。

女子学院涵养楼（摄于1931-1932年）

“南阁”和“北阁”都是正方形建筑，二层双檐四角攢尖顶的外形在燕园中独树一帜。甘博留住的南北阁合影是从西向东拍摄，从而澄莹地泄清楚女子学院三座主要建筑的空间关系。在巨大的天幕下，南阁（右）和北阁（左）的两个攢尖顶与东面适楼的歇山顶造成了一说念天果真天空线，何时看来都会激发东说念主们无穷遐思。

南北阁（约拍摄于1925年）

4.男生建筑

燕园中起初专为男生使用的建筑主若是两部分：男生体育馆，以及男生寝室楼。

男生体育馆坐落在未名湖东岸，正立面朝向东侧的怒放场，背朝未名湖，临水而不近水。因为体育怒放的特殊需求，馆内空间魁岸，是以三段式的建筑合座呈现出巨大的体量，但参差有致的外形和不同高度的庑殿顶却幸免了建筑的“拙劣感”，在未名湖和博雅塔的共同烘托下，在空间上显得和解有序，别具一格。

甘博镜头中的体育馆征象，是隔着未名湖正对建筑后头拍摄，能够拍到如斯完竣澄莹的画面，唯有站在湖心岛东岸能力作念到。甘博将体育馆的湖光倒影与山石陡壁、苍松翠柏、小桥活水精巧地组合在一皆，造成一幅影相佳作，令东说念主讴颂不已！

第一体育馆（约摄于摄于1931-1932年）

燕大最早确立的男生寝室楼共有四座，位于未名湖西北侧，坐东朝西，最东面为一号楼，次第往西陈设到四号楼，四幢建筑后被相应定名为“斐斋”“蔚斋”“干斋”“复斋”，亦是对捐赠东说念主的顾忌。四号楼的西面毗邻曾被称为“宁德楼”的宗教楼，因其为燕园中起初于1922年落成的建筑，故具有进犯历史地位。

在甘博拍摄的相片中，画面右边的四座男生寝室楼与左面的宗教楼组合成一个立场相似的建筑群，五座庑殿顶大楼在远方西山的烘托下，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相配养眼。在相片右下角，还出现了燕园中于今犹在的古物“石舫”，以及其时还很荒僻的湖心岛全貌。这幅带有俯角的相片较着是立于越过屋顶高度的某个位置拍摄。左证镜头与建筑群视角分析，甘博唯有站在博雅塔中段的某一层上能力拍到，这也讲明他也曾登临过博雅塔，故而更显穷困。

男生寝室楼（约摄于1931-1932年）

三、甘博为何对南阁尽头关注

在解读甘博拍摄的燕园照一会儿，我抑止到一个征象，那即是他似乎对女子学院建筑中的“南阁”醉心有加，目前已发现存6张拍摄于施工、已毕等不同阶段的南阁相片。

正在施工中的南阁（约拍摄于1925年前后）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在对关系燕园史料的不休推敲中，我在一长串燕京大学捐助者名字中忽然看到有一位女士：Mrs. David Gamble,因她捐助而被定名的建筑正是“姊妹楼”中的南阁，早期南阁也因此曾被称为“甘德阁”（Gamble Hall）。而甘博的英文名恰正是Sidney David Gamble，按照英文姓氏的限定，他与Mrs. David Gamble似乎存在某种关联。

思到这少量，我作念了一种斗胆假定，那即是他们两位都是世界著明企业宝洁公司（P&G）独创东说念主之一的詹姆斯·甘博（James Gamble，1803-1891）眷属后裔。这么的引申来自一个事实：老甘博一世有十位子女，因此其眷属巨大。最进犯的是，甘博眷属素来柔软慈好功绩，在中国已知的栽植捐助名堂就有几处，其中包括燕园男生寝室楼中的“干斋”，其捐助者是其后成为老甘博交班东说念主的宗子詹姆斯·诺里斯·甘博（Mr. James N. Gamble，1836-1932）。这个佐证自然也告诉咱们，如果燕园的捐助者中再出现甘博眷属成员，也绝不为奇。

由此不错算计，甘博对南阁的尽头关注与甘博眷属成员关系。也许当年存在一种商定，他要尽可能让Mrs. David Gamble了解其捐助项目标建造实情，是以才为南阁拍摄了更多的相片。事实是否如斯，因暂无更多印迹，让我先存悬疑，在今后的考据中争取透顶厘清。

四、结语

百年风浪畴昔，“燕园”的昵称早已成为畅通“燕京”和“北大”两所著明大学历史的私有见解。甘博当年拍摄的这些燕园影像，既是对前东说念主历史足迹的顾忌，也为北大永久发展留住了追忆“来时之路”的寥落佐证。

穿越时空，咱们仿佛看到甘博一次次游走拍摄的身影，在感受他对燕园美艳昌盛的深情同期，也对这块由多数开发者共同创造的文化瑰宝倍感爱戴。

其实，甘博与中国，与燕园的因缘还远不啻今天也曾发现的这些相片。只须有心东说念主在带有“甘博”钤记的影像史料中用心探寻，都会透过他的镜头，发现被粉饰在历史烟云中的精彩故事，感受东说念主文关怀的温柔，接纳端淑越过的力量。对此，我充满期待……

（原文曾发表于2024年2月20日《北京晚报》，现经作家纠正后授权发表）

[1] 邢文君、陈树军，《风雨如晦》，长江文艺出书社，2015年9月初版，第3页、第126页、第379页。

作家简介

袁帆，清华大学建筑工程系1975级学友开云体育，东说念主生多有跨界，酷爱酷爱爱好宽泛，文笔朴实耐看。退休后专注于文史商议，多篇后果被国度级、省市级以及清华大学媒体刊发。2023年，被清华大学档案馆、校史馆聘为“清华史料和名东说念主档案搜集工程”特邀照料人。